第六章
回府的马车上,我攥着袖口一言不发。
谢昭楠骑马跟在驾车旁,他同我一样沉默着。
刚踏入房门,我便屏退侍女。
苦撑了一整日的笑容终于崩塌,我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我不死心的拿来那枚妆台上的铜镜。
可铜镜里女孩的模样却十分狼狈。
不像是大梁国最尊贵的公主。
反而像是戏文里被负心汉抛弃的怨妇。
我苦笑一声,将铜镜缓缓放回。
脑中突然闪过谢昭楠被母后询问时点头的模样。
他竟然连替我圆谎都这般勉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熬过去,转眼便已过了七年。
这七年间,谢昭楠从未碰过我。
我托人从北疆带来一条狐裘。
谢昭楠每次出征,我都披着狐裘站在城楼上目送他远去。
"公主何必自苦?"嬷嬷第无数次劝我,"谢将军他心不在此......"
这是满朝皆知的事,可以瞒得住,一年,三年但瞒不了七年。
我摩挲着狐裘的下摆。
如果......
如果这真是他送给我的就好了。
第七年开春。
谢朝楠出征时中了埋伏。
消息传回时,我正和嬷嬷在插花。
海棠花"啪嗒!"的一声掉在地上,花瓣四散。
七天七夜不眠不休。
我求父皇将太医院半数御医都塞进了军营。
当他终于睁开眼时,我正用帕子给他擦拭额头的汗。
他烧的糊涂,反而一把握住我的手。
我心想,或许谢昭楠只是木讷。
终日征战沙场,不懂得表达心意。
反而在意识模糊不清时才能顺从自己的本心,面对自己的真实情感。
我微微一笑,温柔地反握住他的手。
他开口说了句:"婉儿......"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成亲七年,我从不曾听谢昭楠提到婉儿这个名字,亦不曾听任何人提起过。
我轻轻抽回手,像过去七年的无数次那样替他也好被角转身离去。
"嬷嬷可曾听过婉儿这个名字?"
嬷嬷若有所思:"丞相府千金,名为林婉儿。"
"正值花信之年,但至今尚未婚配。"
"外界都传是否这相府千金,相貌丑陋又或是有什么疾病。"
闻言,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仍不敢继续去想。
我终究还是去见了林婉儿。
不是以定远侯之妻的名义。
而是以大梁公主的名义。
丞相府没有想象中的奢靡华贵。
相比于朝中其他官员,府中装饰可谓简约至极。
没有假山流水,只有几株开的极好的梅花。
她坐在廊下煮茶。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我也知道她的面相一定是温柔惹人怜惜。
她......像一株将折未折的梅花。
"民女参见公主。"她欲起身行礼。
却突然捂住心口剧烈咳嗽起来。
苍白的面颊泛起病态的红晕。
我下意识扶住她单薄的肩膀,触手一片嶙峋瘦骨。
她的小鹿般的眼睛却极亮,像是燃着最后一簇火苗:
"早该去拜见公主的,只是这身子......"
"心疾吗?"我打断她。
她微微一怔:"嗯。"她的声音低如蚊虫。
"婉儿为何已到这般年纪还未婚配?"我装作不知。
"心念一人,旁人如何待我好,我都接受不了。"
她倔强的说着,脸上微微有了些血色。
"那你宁愿受别人流言蜚语编排你?"
她不是样貌丑陋,就是患染恶疾的流言已经传到了嬷嬷耳中。
所以我猜,她也一定知道。
坚守到现在还不愿接受婚配,不知道她是跟丞相如何抗衡的。
更新时间:2025-07-07 10:5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