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全本

“大伯,大伯,来客啦!”牛二娃刚进村就扯着嗓子喊起来,声音在空空荡荡的石阶上回荡。

“嘎吱——”

一个木门应声而开。一条大黄狗欢腾的窜了出来,尾巴摇得像风车似的,直往牛二娃腿上扑。

“哎呦喂,我的大黄!想我了吧。”牛二娃蹲下摸了摸狗头,狗爪子立刻在他衣襟上按出几个泥印子。

木门后探出一个脑袋张望了下,确定没听错,这才推门走了出来。是一个穿着布衣的妇人,体型微胖,布衣泛白:“这几天都下雨,路不好走吧?”

“哎呦,你们这是咋地啦?”她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三人实在有点狼狈不堪,浑身上下的泥,衣服裤子还有几道口子。

“快进屋,快进屋!”大娘接过牛二娃的背包,忙不迭往屋里让,“你大伯和你大爷,一大清早下地去了。你看你们来的突然我也没准备啥,中午才接到二娃的电话,你们先喝喝茶,歇息下。”大娘自顾自的说着,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三人在门口的石阶上刮了刮鞋上的泥土进了屋。

大娘在后面扯住牛二娃,低声抱怨:“你知道村长那脾气……你这带人回村……”

“哎呀,你甭管了,有事让他们找我。”

“你大伯和大爷还不知道,看他们晚上回来怎么收拾你。”

“我是怕收拾的人?”

正屋不大,夯土的地面有些坑洼,墙面被烟熏火燎得有些暗沉。正中砖砌的火塘烧得黝黑发亮,大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火塘的正上方,几十根细铁链悬挂在屋梁上串起香肠腊肉,油珠子时不时滴进火塘,溅起细小的火星。墙根摆了一溜的农具,锄头、镰刀……

“坐,都坐。”大娘端来三个粗瓷碗,茶水在碗里打着转。等三人喝完,她还攥着围裙角站在原地。牛二娃起身推着她往楼梯口走:“大娘别愣着,快去拾掇客房,再烧锅洗脚水!对了,晚饭早点开。”

“晓得晓得!”大娘跟得了令似的,小跑着离开。

牛二娃嘴里的客房其实就是阁楼,叫得好听,实际简陋无比:四张榫卯老木床摆得横七竖八,红底被面上孔雀开屏的绣线都泛白了。角落里塞着张掉漆的书桌,台灯罩子积了层灰。

不多时,大娘提着冒白汽的铁桶上了楼,热水“哗啦”倒进三个木盆。牛二娃三两下就踢掉了鞋,发出惬意的声音:“啊,舒服!”。同时蒋现也“啊!”了一声,不过这声和惬意是没什么关系了,只见那袜子涔着血水,大拇指的血泡早就磨烂了。

换上干净的衣裳躺下,牛二娃挨床就打起了呼噜,另外两人没睡着。

楼下动静透过薄地板直往耳朵里钻:先是菜刀剁在案板上,混着灶膛柴火的爆裂声。接着加进来两个男人的说话声,一个粗声大气,一个沙哑苍老。

那老者明显十分生气,声音又短又急。

另外两人不停地解释安抚着。

“下楼吃饭啦——”大娘的喊声穿透楼板,直达阁楼。三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下来时,堂屋方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清炒蕨菜油亮碧绿,凉拌折耳根红油汪汪,中间一大盘腊肉香肠切得薄如蝉翼,肥肉部分晶莹透亮——在这山村里,这绝对是待客的最高规格了。

大伯和大娘挤在一条长板凳上,大爷独自占着对面那条。见客人下来,大娘赶忙起身,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饿坏了吧?快坐快坐!”她悄悄拽了下大伯的衣角。

大伯嘴唇蠕动几下,眼睛瞟向大爷,询问道:“爹,开饭?”

大爷是个典型的庄稼汉子,黝黑的皮肤,精瘦的身材,宽大的旧T恤显得有点晃荡。他的目光落在蒋现的脸上,眼神突然凝固,过了好半响,才慢慢开口:“你……姓蒋?哪里人?”

蒋现被盯得非常尴尬:“三川人,生在平阳。”

“不像。”大爷的眼神透露出深深的怀疑,“你五官深邃不像是三川人。我们村以前有一户姓蒋……我看你倒是有几分像他家那个娃儿。”

蒋现没有接话,他不想这么快坦白身份。

余文看蒋现没有吭声,明白他的意思,忙打圆场:“现在城里的孩子都不干农活,条件好了,长得精致些。”

大爷的筷子在空中悬了片刻,终于落下:“吃吧!”

这声令下,众人这才动筷。

余文继续问道:“您说的那户蒋家……”

“独门绝户!不熟,吃饭!”大爷端起饭碗,一双筷子把米饭刨得呼呲呼呲响。

牛二娃夹了一大夹菜塞嘴里:“明天早上我先去趟娟儿那,中午前我就要赶着下山,镇里面还有事。”头还埋在饭碗里,却抬起胳膊肘子怼了下余文,“啥时候下山提前言语,这几天就住我大伯这。”

余文等牛二娃咽下饭,凑过去低声道:“帮个忙,把我那无人机带去镇子……”

“行,小事!”

“大爷,今年高寿?”蒋现碗里的饭菜几乎没动。刚才大爷的回话让他心里一紧,那语气明显对爷爷没有善意,但既然到了这,自然是要套些话。

“八十又七。”大爷头也不抬。

“这村子建了多少年了?”

“不知道!”

大爷爱答不理,大伯不善言辞,饭桌上只剩下咀嚼声和碗筷碰撞声。

眼瞅着大家都要下桌了,余文突然放下筷子:“我们在黑沟镇落脚的时候,听店里的人闲聊,说咱村闹过瘟疫?”。

这问题这么直白地扔出来,属实有些吓人……

“镇上人还说这村失踪了不少人。”余文丝毫没有想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急得牛二娃在桌子下狂踩他的靴子。蒋现彻底无语了,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大伯和大娘对视后愣了一下,木头样坐那不吭声。

“放屁!”大爷砰地摔下筷子,那筷子砸向桌面又反弹起来,正好敲在牛二娃头上。

“就算这村子亡了,那也绝不是瘟疫!”他起身时带翻板凳,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里屋门帘后。

更新时间:2025-07-07 10:45:02

查看完整章节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页